今早，徐瑞芝按照陆青禾的交代，第一个到了学校。

她拿出香水，喷了一些在自己的身上，又喷了些在教室的空气中。

同学陆续到来，每人进门的第一句话都是“这屋里是什么味道，怎么这么香？”

直到人来得差不多，徐瑞芝才一副胆怯的模样，从椅子上站起身，将自己的手腕摆出来：“你们说的是这个味道吗？”

隔着过道的同学，好奇地凑上来闻。

“对对对！就是这个味道，瑞芝你这喷得什么，味道真不错。”

“我父亲托人从南方给我带的香水。你喜欢这个味道？我家里有许多，今日正好带了一小瓶过来。”

徐瑞芝腼腆地将香水从口袋里拿出来。

“大家若是喜欢，就先拿去用吧。”

闻言，同学们纷纷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，将徐瑞芝团团包围。

“瑞芝，你这香水叫什么名字？真是好闻，入冬我们全家也要去南方，到时我也要去买一瓶。”

“是啊，我还是第一次闻到味道这么奇特的香水。我有那些从国外买回来的香水，喷到身上总像是胭脂打翻在身上了一样，难闻的要命。”

“我见得香水都是玻璃瓶里装着的，又大又重，瑞芝这个倒是方便得很。”

“瑞芝，你这香水多少钱？可否写信叫你父亲再托人帮我买些回来？”

“给我也用用呀。瑞芝这是送给大家，对吧？”

被同学们围绕在中间的徐瑞芝脸热热的。

她通常都是那个被给予，被施舍的角色。

这一刻徐瑞芝才清楚地明白，原来在自己给予的同时，会获得更有价值的回馈。

大家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香水时，突然门口传来的一声冷嘲热讽将火热的气氛顿时降至冰点。

“你们是没见过好东西么？一个乞丐不知从何处捡来的烂东西，也值得你们如此吹捧？”

所有人都朝着门口看去。

只见梁仪带着她的两个跟班，金淑君和罗家珍教室门口。

梁仪算得上是班里最有话语权的人。

他父亲是临南的督军，权力极大，平日里她说一不二，没什么人敢招惹她。

在梁仪冷冰冰的目光朝着徐瑞芝看来时，徐瑞芝如往常一般，被吓得立刻避开了她那极具攻击性的视线。

在视线躲避的一瞬间，徐瑞芝突然想到了昨日陆老师同她说的话。

陆老师说，若她真是银行副总经理的女儿，虽说比不上军阀家的千金，可也不至于怕她怕成如此模样。

你们是同学关系，没有利益往来。

玩得来就在一起，玩不来就一拍两散。

她越是畏缩，就越能证明她背后无人替她撑腰。

想到这里，徐瑞芝抬起眼，第一次大胆直接迎上梁仪的目光。

果然，对上徐瑞芝目光的瞬间，梁仪微微一怔，脸上的表情也浮现出了一丝迷惑。

“梁仪，你为何要这样说我？”

徐瑞芝强忍着身体的颤抖，放在桌子下冰凉的手轻轻攥起。

“我哪里就是乞丐，我父亲特地从外地托人给我带回来的礼物，如何就是烂东西了？”

金淑君在一旁帮腔。

“哼。你若不是乞丐，你为何一直不肯让我们去你家做客？难不成你是怕我们发现，你父亲根本不是什么南方银行的副总经理，你根本就是穷人家的孩子。贪慕虚荣，非要来不属于你的地方。”

“穷人家的孩子如何你了？”

徐瑞芝反问金淑君。

“比起穷人家的孩子，你多的不过是一分投胎的运气罢了。你家里的钱，哪一分哪一厘是靠着你的双手赚来的？你又凭什么瞧不起别人？穷人家的孩子就不配来好学校读书了吗？”

门口三人不可思议地对视了一眼。

她们是如何都想不到，昨日还一副要被逼到绝境的怂包，睡了一觉竟胆大包天地敢同她们大呼小叫了。

金淑君正准备还嘴时，她身旁的罗家珍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。

“瑞芝啊，我们何时说过穷人家的孩子不能来读书了？你若是家境不好，实实在在地同我们说，说不准我们还能帮上你一些。我们将你当成朋友，你却将我们当傻子一样哄骗。难道不是叫人伤心吗？”

“我若——”

徐瑞芝正要说出穷人家孩子实话实说的下场，脑袋里突然又跳出了陆青禾的话。

要学会反客为主。

要相信只要在这世上活着，每个人都做不到绝对的坦荡。

“每个人家中都有自己的规矩，我家人非常不喜欢被打扰，也不喜欢打扰别人。每次你们说去谁的家里玩，我都很不情愿。可是怕扫你们的兴，所以硬着头皮去。”

徐瑞芝沉默了几秒，再开口说话时，声音有些哽咽。

“我知道，你们觉得我父亲只是银行的副总，家境同你们无法相比，你们一直将我当成跟班，替你们跑腿的。比田小雨好些，可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。即便你们如此对我，每一次我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关于你们的那些传言，我都会替你们反驳。我说你们不是那样的人，我的朋友不会是那样的人。”

她含着泪的眼睛扫过梁仪三人。

“直到我亲眼看到，你们怎么逼死了小雨。在小雨吊死在这间屋子的前一天，你们还在对她说，我们五个是永远的朋友。那时我才明白，你们口中的朋友，只是你们三个人无聊时寻找来的玩物。如果说谎为了自保该死，那像你们这样的人就该死一千次一万次。我不是田小雨，我也不会再允许下一个田小雨诞生。”

徐瑞芝吸了吸鼻子，抬手将脸上的眼泪抹掉。

她微微扬起下巴，神情不卑不亢。

“我已经把你们那些恶心人的秘密写成信寄给了我的父亲。若我有一日因你们而死，你们也别想再好好活着。替你们身居高位出身名门的父母考虑考虑，最好别再来招惹我。”

闻言，三人顿时脸色大变，好似被她戳中了痛处一般，一个接一个张牙舞爪地冲她发难。

“我们有什么秘密？有本事就说出来。”

“田小雨的死，同我们有什么关系？是她自己想不开，徐瑞芝你不要血口喷人！”

“徐瑞芝你不要在那故弄玄虚，你以为我们是被吓唬大的不成？”

见徐瑞芝掏出书本根本没有理会她们的打算，气急败坏的金淑君大步流星冲到徐瑞芝面前，拽着她的衣服一把将她拽到地上。

徐瑞芝倒在地上的刹那，听从陆青禾的话，顺势闭上了眼睛。

班内同学见状立刻围了上来，有人搀扶她，有人询问她的情况。

“瑞芝！瑞芝你没事吧？她晕倒了！”

“不会闹出人命了吧？”

“快！快去叫老师啊！”